曾经对于崔收藏家的椅子们难免有些想象。
凳椅被借空,只给崔胜贤的书桌前留了一把落脚椅。
房子里瞬然空荡荡,只有那椅子稍显有人寄居一隅的活气。
权志龙忽而神往,拉开椅子坐下。
“这些椅子可能永远没有人坐。”
“物尽其用并不是法则。”
“所以为了对抗它你才不坐?”
“既然它并不是,我也不用对抗。我只是不坐。”
“你是本韦努托吗?”
“我没有那么伟大。-对了,你不是说没看过?”
“我是没打算看你那千奇百怪的童话故事,但总有无所事事的时候。”
“无所事事最容易有意外收获。”
“也不算什么收获,你不是本韦努托。”
“你希望我是?”
“我只是希望我本可以更了解。”
“我说过你最了解。”
“这件事我从不盲目自信。”
崔胜贤停顿一秒开口道,“那至少我这样认为。”
“也算不错的安慰。”权志龙轻笑。
失神的眼对上镜面,桌角那面高脚镜长年占据通一个位置,像被钉死。
他总是嘲笑崔胜贤分明是放了一枚极度夸张且格格不入的臭美勋章,崔胜贤每每听了就故作一副自我宠爱的表情。惹得人一身鸡皮疙瘩。
此刻他竟满怀好奇,朝镜子里看去。
没有看到自己的模样,但看到一个方向。
通往他曾经的位置。
交错相对的背影,在局促的虚像里印刻。
权志龙一爪拍向镜面,如猫垂死挣扎。
镜面绕轴不断翻转,像暴躁而狂乱眨的眼。
权志龙顿晓他不自信的部分成因。
崔胜贤一目十行读剧本而看书却慢,喜沐日光却背阳而坐。
镜面停止翻转,却更像极了一双眼。
权志龙唰地起身,东翻西倒找了条绢帕蒙上那面镜子。
“胜利,那些东西什么时候能还?”
“不是说好了下个月月底嘛哥。”
李胜利亲力亲为布置展馆,汗涔涔地喘着气。
“嗯记得。”
一时脱口,权志龙一时不知该如何接下文,只吸了半口气。
“哥,你反悔了。”
李胜利洞悉局促气息,心中渐躁,干脆学对方不假思索。
“胜利。”语调在叫停。
李胜利不理不睬,非得把这口气捋顺。
“哥。一开始我就说过,你会后悔的,”一颗汗珠从额角滑落,李胜利草草一抹,“那些东西留你那儿就是个定时炸弹,所以我借来其实根本没打算还。你现在要回去又能怎么样?他留下就是不要了,你懂吗?他不要了!哥!”又几颗汗珠接连滑落,嗙地砸到地上。
回应无声,只有场馆里来回的脚步轰隆作响。
李胜利走到墙角,未等寄托自身重量,电话里爆发出一场悲泣。
李胜利慌乱地跌坐在地,失色万分。
他都说了什么。
紧攒手机的手指泛白,耳朵里却再听不进一丁点声响。
脑海里只回想起方才失言的一个词。
不要了。
铺天盖地的讨伐声随之而来。
李胜利当即掐断电话。
——权志龙双眼红肿未消,过长的刘海恰好稍加掩饰。
浆糊般黏软无力的声音喃喃重复。
“胜利,还给我好不好?”